論在文字深淵的睡姿

　　自從伊得和對面的帥哥鄰居確認關係後，時常洗完澡就跑到人家家裡蹭飯吃，吃飽了也賴著不走，總要一邊挽著男友的臂膀，一邊靠在沙發上看電視，就是不肯回到僅幾步之遙的自家，搞得像是兩人同居，對面那間房只是偶爾造訪的民宿。

　　上班一整天消耗大半精力的伊得也總是很快就打起瞌睡，但會強撐精神，不讓眼皮黏上，即使男友要將他抱回他家中的大床，他也搖頭拒絕。

　　崑西曾問伊得為什麼，伊得語焉不詳地回答「就是想跟你在一起」，崑西就再也沒提問過了，並縱容這個有家不歸的小鬼占據自己的沙發和床鋪。

　　這天晚上，伊得穿著新買的松鼠印花的睡衣側躺在沙發上，意識已經在飄。

　　「崑西……」他費力地伸出一隻手，在空中撈了幾下，想撈中遠在廚房洗滌碗盤的男友。連續好幾天的加班榨乾他的體力，比崑西還渴睡。

　　廚房裡的高大身影轉頭瞥了他一眼，手邊加快速度，將洗淨的餐具歸位後，箭步來到伊得身邊。

　　「怎麼不去床上睡？」崑西像抱娃娃似地將伊得帶進臥房。

　　「睡了就不能跟你談情說愛了啊……」伊得摟緊崑西的脖子，嗅著戀人的味道，嘿嘿傻笑起來，「哇，你怎麼比我的沐浴乳還香啊？崑西，我們來做好不好？」

　　崑西還沒回答，角落的托帕就無奈地「嘰」的一聲，跑掉了。

　　「崑西，好嘛！來做嘛……」疲憊的小鬼沒剩多少力氣，仍堅持地勾著他，要他把自己搞得更累。

　　唉！這一大一小真的是……

　　「不行。」他拒絕。

　　「為什麼？」伊得瞪著眼睛，癟嘴問：「你一直不答應跟我做，是不是覺得我沒有魅力？」

　　「沒有的事。」崑西皺起眉，將伊得鬆開的上衣鈕扣扣好，蓋住袒露的肚皮以免著涼，「你每天累成這樣，睡覺的時間都快不夠了。」

　　「那休假的時候──」

　　「你也在趕工不是嗎？」

　　「唔……」伊得無話可說了，只能委屈地別過臉，故意不看他，「我都給你這麼多機會了……虧我天天洗好澡，等你來襲擊我……哪知道你一點『性致』都沒有……」

　　這番碎念聽在崑西耳裡只感到哭笑不得。

　　伊得一向忠於自己的慾望，在他面前都會誠實地表達對他的渴望，雖然很可愛，但是現階段伊得需要的是充足的睡眠。

　　「是我不夠性感還是不夠可愛？你對我一點慾望都沒有嗎？」

　　伊得還在咕噥。

　　這小鬼怎麼這麼喜歡胡思亂想？

　　崑西拿他沒轍，不得不扳過他的臉，堵住那張怨言不斷的小嘴。

　　伊得急切地回應，手腳並用地纏住他的身體，生怕他下一秒就會跑掉。

　　崑西專注地吻著伊得，牢牢地扣住他的腰身，不讓他有機會胡亂點火。

　　伊得的力氣本來就比不過崑西，這個時候更不可能掙脫對方的箝制，想磨蹭一下那副健美火辣的肉體都辦不到。

　　崑西的意思很明顯了，現在就只能接吻。

　　「唔唔唔──」伊得很生氣，雙手捶著男友的背，想推拒他不會更進一步的吻。

　　豈料，崑西只用單手就抓住他的兩隻手腕，固定在床上。

　　「唔嗯！」伊得的雙手動不了，身體也動不了，剩下一雙腿徒勞地踢著空氣。

　　崑西咬了咬伊得的唇瓣，低聲警告：「乖一點。」

　　「不要！我不要乖！我就喜歡你，就想跟你做愛，為什麼不可以啊！」

　　「伊得……」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伊得說哭就哭，眼淚直落，沾濕枕巾，「工作很累、很辛苦沒錯，我也很想睡覺沒錯，可是──可是我希望下班後跟你一起甜甜蜜蜜地親親、抱抱、上床啊！我們是情侶，卻不做情侶的事情，久了你就不會喜歡我了啦！」

　　安慰的吻逐一印在他的眼角、臉頰，慢慢止住了他的哭泣。

　　「你要顧好身體，我才會喜歡。」低柔的勸告如枕邊呢喃，搔著伊得的耳窩，染上一片淡紅。

　　褐色大眼迎上琥珀色眸瞳，倒映著彼此的模樣。

　　「那我要抱著睡。」伊得等不及對方回答，便化身無尾熊巴住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崑西看著三秒鐘入睡的伊得，心想這小鬼真的累壞了，謹慎地換了一個雙方都舒適的姿勢。

　　一小團白色的生物從門邊探頭，「嘰嘰？」

　　「可以進來了。小聲點。」

　　「嘰。」托帕踩著輕盈的腳步，三兩下就竄到床上，鑽進兩個人類之間。

　　夜裡，崑西被懷裡的躁動驚醒，只見伊得半夢半醒，嚶嚀著很熱、很難受。沒多久，托帕也被驚醒，看出伊得的狀態不好，擔憂地在一旁踱步。

　　崑西伸手摸摸伊得的額頭，發燒了。

　　他記得家裡有退燒藥。

　　「別……走……」伊得發覺沒了依靠，想捉住崑西的衣角。

　　「很快就回來。」

　　「不要……」

　　「唉……」崑西不得不揹起這個黏人的小鬼，再加一隻不甘寂寞的白鼬，一起走出臥房。

　　崑西一打開收納藥物的抽屜，托帕便急著叼起包裝盒。

　　「不是這個。」崑西拍拍牠的小腦袋瓜，拿起一包退燒藥，「這個才對。」

　　「嘰！」

　　昏昏沉沉的伊得在一人一鼬的服侍下吃藥，然後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等到伊得神清氣爽地起床後──

　　「嗄？這麼晚了！」他看清楚手機顯示的時間後，大驚失色地跳下床，準備要衝回自家更衣。

　　「伊得，」被連串噪音吵醒的崑西慵懶地叫住他，「我替你請病假了。」

　　「就算是病假也──」衝到半途的伊得愣了一下，又衝了回來，「病假？」

　　「嗯。你到快天亮才睡著，應該多睡點。」

　　「欸？病假？我其實沒那麼嚴──」伊得想表示自己退燒後就恢復成一尾活龍，但是在見到男友打開被窩，露出壯碩的上半身，並對他張開雙臂後──

　　「不過來？」

　　「要要要！馬上來！立刻來！」伊得幾乎是飛撲進男友懷中的，覺得自己好像表現得太有精神了，隨即乾咳兩聲，又裝作自己很冷的樣子，扭動得像條毛毛蟲，「崑西，我好冷喔！快點抱緊我嘛！」

　　「呵……」崑西忍著笑意，收緊雙臂，將還在亂動的小鬼固定在胸前，「還冷嗎？」

　　「好冷、好冷喔！崑西要抱好，不可以放開我喔！」

　　「好。」

　　「嘰嘰嘰！」在屋中玩了一圈的托帕聽見房裡的動靜，一溜煙地衝了進來，硬是在緊密的兩個人類之間卡位，「嘰、嘰嘰！」

　　「沒有丟下你。」

　　「嘰嘰！」

　　「托帕，你這樣會不舒服啦！來我這邊！」

　　「嘰！」托帕欣喜地跳到伊得的臂彎，舒舒服服地閉上眼睛。

　　兩人一隻就這樣一個抱一個，懶洋洋地躺在床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漸漸地安靜下來。

　　〈小情侶黏踢踢〉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