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迸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你很喜歡他吧?」
「啥?」我面露疑惑。
他湊近一步,非常不客氣地瞪著我看,「你若是真的討厭他的話,就不會那麼執著找他回來,又允許他住在你家吧!」
我總算聽懂他在說什麼,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我的私事輪不到你評論。」
「我就是看不慣你的拖泥帶水!」他伸出食指戳著我的胸口,「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現在想想真是荒謬,自己怎麼會喜歡你這種人啊?」
「嗄?我跟他之間的糾葛到底妨礙到你什麼──等等,等一下!你說你喜歡我?」我的思緒很混亂,不知道該先生氣還是先震驚才好。
他抿唇不語,神色含慍,直到眼裡泛淚才氣沖沖地大喊:「反正對你來說我的心情一點都不重要,你又管我喜不喜歡你幹嘛!去找你的保鑣談情說愛吧白痴!」
「你罵我白痴,你才──」
他壓根不甩我的反應,轉身就跑了,留下我乾瞪著他快速遠去的背影。
倏忽,背後冒出一雙手接過禮餅盒。
「你跟他聊完了就進來喝茶配餅吧!」
我回身望向龔璿,他盈盈淺笑,一派輕鬆的樣子,像是從未聽見方才的爭吵。這傢伙分明在裝蒜。
我又轉頭看看蕭宇哲離去的方向,心中並非絲毫感覺都沒有。
蕭宇哲坦承自己喜歡我,真是件弔詭的事情。他為什麼不選擇跟他同樣青春年華的少男、少女做對象,反而看上我這個才能奇葩、性格孤僻的大叔?龔璿那個變態也就算了(他是變態不能以常理推論),可是蕭宇哲是依據什麼對我產生特別的感情?我和任何人相處的態度都非常地敷衍,甚至是差勁,這樣的我有什麼吸引人之處?莫非是蕭宇哲的喜好特殊?
龔璿見我遲遲沒反應,便主動牽著我踅回屋內,手腳俐落地倒茶、切餅。
「我真的是個白痴嗎?」我自言自語。
龔璿捏起一小塊糕餅送到我嘴邊,我立即張嘴吃掉。杏仁的香味霎時填滿整個口腔,綿軟、濃郁的口感令人胃口大開。
我呆了幾秒,然後看著他和他手裡的第二塊餅,「你一定要在我反省的時候餵食嗎?」
「我怕你餓。」他十分理所當然地說,「順便回答你,你不是白痴。蕭宇哲講的話不必全聽進去,他純粹是得不到你導致心理不平衡罷了。單戀本來就不會有結果。」
我感覺古怪地挑眉,「說得好像你經驗很豐富似的,你是不是垃圾談話節目看多了,把腦子看壞了?」
「不是。」他呵呵笑了幾聲,眼睛都瞇了起來,「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了解呀!」
他這種把告白當白開水喝的態度真的讓人很……不自在。我半掩著發燙的臉,裝死不回應。
「對了,」他吃掉手裡的食物,發音有點含糊地說:「早上小蒼打電話給我,吩咐我明天回本家一趟。」
「本家?」
「歐紀桑住的那棟房子。」
「又要去?要做什麼?」
「不知道,他沒說清楚,我也沒問那麼多。」他舔著手指上的殘渣,像個愛吃糖的小孩,舔得津津有味。
我不由自主地盯著他粉紅的舌尖在線條優美的手指上來回舔舐,紅潤的雙唇也沾染到唾液,和指腹一同反射著晶瑩的水光,竟然散發出一股色情的氣息。
我的呼吸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急促起來。
那兩片嫣紅的唇動了幾下,吐出問句:「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我立刻跳離座位。
「嗯?」他表情茫然地望向我,「怎麼了?」
我惱羞成怒地低叫:「要去就去,不送!」
「央黎?」
我不理他,逕自衝上二樓的臥房,撲到床上,將臉埋進棉被團裡大吼。
色情你個香蕉芭樂大西瓜!自己為什麼忽然在意起那個變態的一舉一動,甚至放任他對自己毛手毛腳的啊?幹!自己是不是中邪了?啊啊──可惡啊啊啊──
經過幾分鐘的發洩後,我好不容易冷靜下來,開始揣摩翁蒼曜的企圖。
他是一個城府深重、自視甚高又極其護短的人,他請龔璿回本家總不會是要害他吧?有什麼事情不能在電話裡說明,非得要他跑一趟不可呢?既然龔璿在家族裡不受待見,翁蒼曜又何必特地請他回去?
我越想越覺得可疑,便下樓找當事人問話。
不料,等我一看到他後,自動將快脫口的聲音壓了下去。
他端坐在客廳一隅,雙眸凝睇著位於斜對角的窗戶,手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趴在他大腿上的黑糖,似乎尚未察覺到我的存在。早早就注意到我的黑糖抬高頭顱,並搖晃尾巴,我連忙朝牠做了一個「不要動」的手勢,牠才沒有衝過來。
我見龔璿出神的模樣,猶豫該在什麼時機開口,隨即又納悶他想什麼事情想得那麼專心。
自從他卸下奴才的職位後,發呆的時間就變長了,簡直像是一個需要勞動部協助二度就業的中年人。他現在明明是自由身,怎麼還這麼鬱鬱寡歡的?而且……
我望向他一成不變的黑衣黑褲,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嗨!你下來啦?」他回頭後笑問:「晚餐你想……」
我箭步上前抓住他的肩膀,左瞧右瞧地打量他全身,原本只覺得他瘦不啦嘰的很像三餐沒吃飽的受虐兒,現在認真一看,這小子雖然骨架比我細、肌肉比我少,但是個頭高、比例好,算是標準的衣架子。
「呃,」他不明白我在做什麼,表情有點尷尬,「我身上……有什麼不對嗎?」
「處處都不對。」我鬆開手,命令黑糖離開對方的腿,「你母親跟你表弟還你自由,不是讓你每天無所事事,再這樣下去會變成一個廢人的。你是不是還跳脫不了奴才的心理?難不成是因為你在那種環境裡成長,所以無法一下子就融入普通人的生活?」
他呆愣地望著我半晌,「你說的這些我都考量過,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這樣很奇怪嗎?我,很奇怪嗎?」
我深呼吸一口氣,捏起他一邊的袖口說:「至少三百六十五天都穿黑衣服這點很奇怪!你說過自己單純是為了血跡的問題而選擇這樣的打扮,那就不是發自內心的喜歡啊!不,應該說,你已經不必要再遷就家族!你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好,不急,讓我們先從小地方開始如何?」
「小地方?」他的表情很疑惑。
「改變你的穿衣風格。」
他似乎覺得莫名其妙,但我不管他有什麼異議,拽著他就往屋外走,讓他戴上安全帽、坐上機車後座之後,我立即發動引擎。
「我們要去哪裡?」背後的人發出疑問。
「安啦,不會把你抓去賣啦!」我敷衍回道。
他居然還有話可接:「也沒人想買吧?」
靠,是我錯了。
我把人載到離家最近的百貨公司,在走進入口前我抓著他問話。
「先讓我搞清楚幾件事,」我十分嚴肅地問:「你有國民身分證嗎?」
「有。」
「銀行帳號是你本人開戶?」
「是啊。」他的眼神很像在看奇怪的生物。
「讓我猜猜,證件上全都是假資料,只有號碼是真的?」
「號碼當然是真的。」
我抹著臉回道:「好,很好,比我們徹底,服了。治裝費由你自己負擔,沒問題吧?」
他點點頭,想了一會後問道:「那以前的衣服都不能穿了嗎?」
「髒的、舊的、破的都不要。」
這次他想得久一點,「可是它們看起來都差不多……不然我都拿去回收吧?話說回來,我不清楚自己適合穿什麼,你有什麼建議嗎?」
「有,問專櫃人員。」交給專業的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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