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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呸!少詛咒我!」我箭步踏進便利商店,迅速抓了兩樣點心結帳,出來時見到蕭宇哲仍站在原地。就這點而言,我挺佩服這小鬼的,竟然有這麼大的熱忱當我的守護神。

  我掠過他身邊,緩緩走向自宅。

  他與我並肩,淡淡問道:「龔璿還是沒回來?」他瞄瞄緘默的我,又說:「之前我就覺得他很特別,格格不入的那種特別,他能守在你身邊那麼久真是厲害。你別想太多,他是立於金字塔頂端的菁英,本來就跟我們不同。」

  這番話是什麼意思我當然明白,但是整晚難以入睡的自己實在沒有心力討論關於菁英與庸才的相對論。

  「如果……」蕭宇哲躊躇片晌,在我疑問的眼神下續道:「如果你真的想見他,我可以幫你感應他的位置。你應該還留著他使用過的東西吧?」

  我想了兩秒就否決這個提議:「不用了,謝謝。我跟他沒有話說。」

  他不再多言,護送我到家門口就離開了。

  我望著手中的食物良久,慢慢打開大門。

  其實這也沒什麼,當老爸還在世的時候,他一肩扛起家計重擔,天天早出晚歸,一直、一直都是我自己一個人打理生活起居,最常聊天的對象是自家的寵物犬。是龔璿死皮賴臉地住在我家後,我才不得不接受這個房客,現在只不過是重回以前的獨居模式而已。

  在眾多過客裡,龔璿無疑是臉皮最厚的那一個,因此對他的印象深刻一些在所難免,我想自己會隨著歲月推移而逐漸淡忘這個人吧!

  這晚,我的超能力恢復了。

  ⎔⎔⎔

  某一日,我的電子信箱收到一封老徐的來信。打開來瀏覽,內容言簡意賅地表示翁蒼曜想見我,請我擇日跑總部一趟。

  翁蒼曜想見我?

  腦海中立刻浮現一道人影,我感到煩躁地抓抓髮,隨即送出回覆。

  約定當天,我推開總部的玻璃門,尚未出聲招呼,在交誼廳等候的翁蒼曜已站了起來。

  「姓葉的,你好慢。」他開口就是抱怨。

  我翻了一個白眼,「翁家老大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下一秒老徐走了出來,請我們到裡頭的小房間談話,以避開周圍的閒雜人等。

  翁蒼曜背靠著牆壁,雙臂環抱胸前,「這件事我原本大可交給貴組織的人轉達,但我覺得按照你的臭脾氣,我不親自出馬的話,你根本不會採信。」

  我有聽沒有懂,「你究竟在說什麼?」

  「你多久沒接工作了?」

  「昨天才完成一項……問這個幹嘛?」

  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瞪著我,「我不管你現在在鬧什麼彆扭,反正給我努力工作就對了,這一年內你一定要好好盡自己的本分,不要過濾委託。」

  「呃,」我感到無比荒唐,不知該氣該笑,「你是代替我們老大來督促我的嗎?」

  「不是!」他一拳敲在牆上,神態暴躁地說:「要是你還在乎那個人,就乖乖聽我的勸!除非你一輩子都不想見到他!」

  「你在說誰──」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龔璿。心中不由自主地冒出這個名字。

  翁蒼曜專程跑來就為了說這些?

  「璿哥沒有回翁家。」他說道:「他像小姑姑一樣到處流浪,他的『空間移動』正好可以讓他免費旅遊,真令人羨慕呢。」

  我百思不解,「他為什麼不回去?」

  「為什麼要回來?」他挑眉反問:「多數族人都排擠他,小姑姑也拋下他,他覺得自己沒有歸屬,連你這個唯一的朋友都驅趕他,你叫他到哪去?」

  「這樣說起來是我害的囉?」我冷笑。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你們能見面的機會已經很渺茫了,不要鐵齒不聽勸。」

  我真的不喜歡這種囂張的語氣,冷冷說道:「我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自己想見他。」

  「哈!」他發出充滿嘲諷的笑聲,看我的眼神簡直像在看一個笨蛋,「你再嘴硬啊!我剛才碰到常先生,他說他見到你時你腦子裡都在想璿哥,難不成他在說謊嗎?你為什麼不坦率一點?」

  「……」

  「言盡於此。」他摸上門把,準備離開。

  「慢著。」我叫住他,「翁氏遵從弱肉強食的法則,為什麼就是容不下龔璿?」

  他轉頭望著我,「小姑姑應該和你聊過了吧?她因為延遲覺醒被歐紀桑視為棄子,按照家規她早已經不是翁家人,在族裡是個矛盾的存在。小姑姑替我們賣命純粹是她割捨不下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家,可是璿哥不一樣。他恨我們。」

  他見我一臉茫然,立即解釋道:「他覺醒的時間比他母親還晚,受到的欺凌也更過分,歐紀桑總是袖手旁觀。而我的待遇跟他天差地別,只因為我擁有預言的能力──如果人生可以選擇,我寧可當一個平凡人,絕不想三天兩頭被政府高層叫去看各種政策、收賄、暗殺的結果,煩都煩死人了。

  「璿哥連同他母親的份加倍憎恨我們這些超能者,他覺醒的時候力量失控好幾天,不小心殺了一些族人,裡面包含他的祖父母。歐紀桑沒有怪他,小姑姑也沒有怪他,可是其他人都認為他是異類、怪胎、災難……

  「我覺得非常可笑,歐紀桑清理過門風許多次,殺死的族人只會比他多,不會比他少。」

  我默默地聆聽,心想自己真是自打嘴巴,既不想再和龔璿產生瓜葛,卻又想知道他的過往。

  「滿意了吧?」翁蒼曜露出戲謔的笑容,「就看你要假裝到什麼時候。」他率先走出房間。

  我被這個充滿挑釁意味的結語弄得十分不悅,但也只是自個兒生悶氣,直到老徐進來通知我新的工作上門之後才轉移注意力。

  無論如何,日子都是要過的。我知道自己是誰,了解自己的長處,掌握謀生訣竅,「捕夢」是我的天賦,為人消除煩惱是我的使命。這條路再崎嶇坎坷,自己也會咬緊牙關走下去。

  每個人都是孤獨地來,孤獨地去,過多的感傷都是枉然。

  「聽聞孫小姐瘋了。」正為我說明委託條件的老徐突地話鋒一轉:「你是臺灣現役僅存的捕夢者,你知道嗎?」

  我應了一聲,等待下文。

  「老大一紙命令下來,要我們派人保護你這個瀕危動物。」

  我呆了呆,看向老徐無奈的臉龐,「當真?」

  「你覺得我會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嗎?」

  「……你們打算派誰?」

  「我。」蕭宇哲從另一個部門的門口走了過來,「我是最適合的人選,全組織成員只有我是你的鄰居,可以全天候保護你。」

  「你整天保護我,都不用工作賺錢嗎?」我冷聲問。

  「我是個有薪水的保鑣。」

  我瞪著他一會,又回頭瞪著老徐,差點就要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不對,我已經在掐了。

  我怒吼:「幹,你們有完沒完啊!拎北根本不需要背後靈!叫老大踹共啊!」

  「咳咳咳──」老徐費力掙脫我的爪子,咳得滿臉通紅,「我、我是無辜的啊!你要掐就去掐老大,針對我有什麼意思!咳咳……阿哲底迪毛遂自薦,我們全員一致同意,你別這麼不配合好不好!」

  我聽了更火,「你他媽的『全員』沒把我算進去啊!」

  「就算把你算進去也才一票反對……」

  正當我要二度掐住老徐時,蕭宇哲拉住我的手腕。

  他神情認真地瞅著我說:「我不會干擾你的日常作息,也不會擅自借宿在你家,我會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你。葉央黎,你要相信我。」

  我無言地抹著臉。

  比起相信誰的承諾,我更相信在人生走到終點之前,會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跟屁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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