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她吃了一驚,然後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就說了不要在外面談情說愛,我……」

  「請妳回答我。」關正耀不笑的時候,有種山雨欲來的威壓感。

  小彩不由得緊張起來:「我怎麼會不喜歡你呢?是我開口求交往的耶!」

  「是這樣嗎?」

  「當然!」

  「三天前妳跟誰來逛街?」

  「阿耀,你到底在說什麼?我只有跟你來呀!」

  關正耀重新審視自己的女友,小彩依然是個甜美可人的女孩,眨著不知所措的水靈大眼,紅潤的小嘴微抿著,像是在忍耐什麼,看起來很可憐。看起來而已。

  「我不明白妳為何說謊。」關正耀鬆開與她相握的手,「我姊姊看到妳和關正勳相約出門,我想了想,那天我哥來過這裡,說是和朋友吃飯。這沒有什麼吧?幹嘛不說?」

  「喔,你、你是說那個啊?」小彩僵笑著說:「我想幫忙你嘛,所以找正勳學長聊聊……」

  「原來如此,」他點了個頭,「聊到摩鐵裡?」

  小彩的臉色瞬間刷白,額際滲出冷汗:「你、你說……什麼?」

  「有同學看見,你們走進摩鐵。」

  「你在……不,那是他們胡亂造謠!你相信我還是相信別人?我哪可能跟學長去那種地方!」

  關正耀觀察她害怕的反應,如不作賊,會如此心虛嗎?「我相信自己的判斷力,小彩,最近妳時常藉故消失,電話聯絡不到妳,約會也常遲到……可以說說原因嗎?」

  小彩撲上來緊抓著他的手臂解釋道:「是那些人看我不順眼,亂說一通的!阿耀你要相信我!我沒有做那種事!」

  「的確沒有,」一道男性嗓音插了進來:「不過她黏我黏得很緊,聲稱比較喜歡我。」

  小彩看見來人是關正勳之後,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學長,你、你為什麼要撒謊!」她顧不得這裡是熱鬧的商街,情緒激動又哭又叫的,「我才不會背叛阿耀!真的沒有!」

  關正耀望向忽然冒出來的兄長,絲毫不感到意外,反問道:「她真的那麼說?」

  關正勳看了看面無人色的小彩,隨即露出譏諷的笑容:「是啊!她說得很清楚,從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我,你只是她的跳板而已。只有先與你打好關係,才能接近我,她似乎是認為我接任旭日的機率比你高,就想轉向『投資』。這女孩挺聰明的啊!不過我還是老話一句,她配不上你。」

  「我……你們……聯合……」小彩的眼淚潰堤,捶了關正耀的胸口一拳,怒喊道:「關正耀,你怎麼能忍心這樣對我!」抹著淚轉身跑了。

  關正勳毫無憐憫地對著她遠去的背影恥笑:「她的雙親投資失利,可能面臨破產,她就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吧?正耀,愛情不過是個美麗的謊言,世界上哪有什麼愛啊?都是騙小孩的玩意!走吧!」

  ❤

  關家又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週末待在家中休息的關正耀一下樓就見到一對母子端坐在客廳,早已麻木的關母視而不見地繞道而行,兀自沏茶品茗,壓根不理睬正在與關正勳、關邵嫣介紹新成員的父親。

  「正耀,」父親發現他,微笑著招招手:「過來看看,你多了一個弟弟喔!」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只要父親獵豔的惡習不改,就會持續發生這種醜事。

  荒謬的劇情一再上演,連關正耀都放棄掙扎、放棄責備、放棄所有的感覺,他終於了解母親要他們裝作沒有看見,是多麼明智的抉擇。

  父親對他說道:「這位阿姨要叫小媽,弟弟叫關何。」

  關正勳打了一個哈欠,拿起桌上的茶杯便站起身來,「講完了嗎?我該去複習了,拜。」

  他的離開使得現場變得有些尷尬。

  關正耀看著那名依偎在大人身邊的小男孩,估計只有十歲上下,寬大的衣著更顯得身材瘦小,四肢纖細得彷彿一掐就斷,似乎有點營養不良的樣子,但是誰都無法忽視那張小臉上的厭惡之色,一雙狹長美麗的眼刻意迴避目光的接觸。

  不像小孩的小孩。他想,是否關家人都注定沒有童年?

  「爸,你往後都會像這樣不定期地帶人回來嗎?」他問。

  關父回道:「關於這個問題你大可放心,邵嫣、關何都是我年輕時的疏忽,不會有第三回了。」

  不會有第三回。

  關正耀幾乎要笑出來,因為父親講得好像是和打破花瓶一樣的小事。

  這還像是一個家嗎?

  「隨你。」關正耀從頭至尾都不願與小媽、小弟交流,逕自走到母親跟前,神色溫柔地關心道:「媽,累了吧?我扶妳回房。」

  他會煩、會累、會絕望,父親造的孽他根本管不完也管不了。先是關邵嫣,再來是關何,誰知道後面還有什麼人?

  他是冷漠無情的關家人,可能也是最叛逆的關家人了。

  若干年後,關正勳、關邵嫣先後進入旭日效力,兩名積極上進的年輕人無懼風聲耳語,接連搶下棘手的大客戶,令眾人刮目相看。小弟關何不遑多讓,柔軟靈巧的交際手腕幾乎無懈可擊,以異軍突起之姿活躍於公關部門,並且有望與門當戶對的紀家千金結為連理,連號稱人生勝利組的前輩們都莫敢與之爭鋒。

  「王小姐,請給我熱茶,謝謝。」氣派的辦公室裡,埋首桌案的關正耀吩咐女秘書。

  「好的!」王小姐放下打掃用具,巧笑倩兮地端茶過來,「總經理,請用,小心燙唷!」

  關正耀接過熱茶,尚未道謝就嗅到一股濃郁嗆人的香水味,不禁皺了皺眉,暗忖新人秘書不懂得挑選適當的體香劑。

  「王小姐,請把那份報表拿給我。」

  「馬上來!」

  「謝謝。」

  「需要按摩嗎?」

  他差點噴茶,「什、什麼?不用!」

  王小姐年輕的面孔浮現幾分失望:「我的技術很好的,真的不試試看嗎?總經理每天都這麼拚,身體必須好好放鬆才行啊!」

  關正耀瞅著滿臉期待的秘書,不由得開始回想這位王小姐是誰面試過關的,這麼不會察言觀色。

  「什麼時候到職的?」他決定暫時放下公務,好好關心一下新進員工。

  王小姐得到關注後整個人像是中樂透一樣,興奮的情緒溢於言表,她一面用手指梳著燙卷的長髮,一面回答:「上個月來的。」

  「喔,原本在副理身邊做事?」關正耀見對方點點頭,又問:「妳知道他為什麼不派別人來嗎?」

  「呃……」王小姐表情遲疑地回:「因為……我很勤快,可以幫總經理的忙?」

  「難道不是因為妳是他請來干擾我辦公的嗎?」

  尖銳的問話把王小姐嚇得不輕,她倒抽一口氣,濃妝豔抹的臉孔剎那脫離甜美的表情,聲音也裝不了嬌嗲了。

  「怎、怎麼會呢?我──」

  關正耀不理對方的辯解,逕自拿起電話直撥分機:「副理,你別老是做這種無聊的事情,我需要的是嚴肅對待工作的員工。我給了王小姐一星期的時間,結果與以往相同,請你把人帶回去,順便跟你背後的那個人說我不需要他的多管閒事。」

  於是,總經理室外忙碌的同仁共同目睹被調來一星期的秘書王小姐哭哭啼啼地被調去別處,類似的情形早就見怪不怪,眾人為她默哀幾秒便回頭工作。

  總經理在公事上是六親不認的,只有某些腦袋破洞的人才會認為美人計有用吧!

  另一廂,關正耀的室內分機響了起來。

  「喂?聽說你又趕跑一位秘書啦!」關正勳訕笑道。

  「……消息未免太靈通了吧?」

  「當然,到處都有我的眼線。欸,我就不廢話了,最近飯局爆滿,明天的商業晚會替我代打。」

  關正耀放下鋼筆,抓了抓髮絲:「我也很忙的,你為什麼不叫邵嫣去?關何應該也有空吧?」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讓那兩個雜種搶我的功勞?叫你去你就去!」

  關正勳的強勢眾所周知。關正耀並不想和兄長吵架,無奈之餘只好答應。

  這場商業晚會的地點相當隱密,選在主辦人的私人別墅,邀請政商名流共襄盛舉,目的在鞏固彼此的合作關係,有點門道的人士都擠破了頭想得到入場資格,偏偏關正勳一副有沒有參加都無所謂的態度,將邀請卡丟給了胞弟。

  關正耀盛裝赴會,不敢輕慢。

  一條綿延至別墅入口的石磚道鋪著厚實的紅地毯,兩側豎立著數名希臘神祇的石膏像,慘白的石膏被入口透出的燈光抹上一層朦朧的鵝黃,與古堡般瑰麗的主屋相互輝映。

  他徐徐踏進會場,與會的賓客人數不多,大約二十來人,多半的面孔並不陌生,莫怪大哥愛來不來的。

  「哎呀,稀客!」一名壯年男子帶著諂媚的笑容箭步走了過來,主動伸手釋出善意:「幸會!我是╳╳建設的經理。」

  關正耀不禁露出微訝的眼神,略略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很確定自己未曾見過對方,但基於禮貌,仍是伸手回握:「幸會,我是……」

  「我知道,閣下是關家二少嘛!我方才與主辦人還在猜想,你大哥會不會出席呢,沒想到卻見到鮮少露臉的二少爺!」男子連珠炮的話語讓人找不著空隙插話,他隨即轉頭對著後方命令:「談小姐,還不快點!」

  一名正在啜飲果汁的女子被驚得一跳,慌忙放下玻璃杯趕了過來。

  關正耀算是開了眼界,諂媚跟吆喝的嘴臉可以切換得如此迅速又自然,這位先生的熟練度可謂是佼佼者。

  「是這樣的,關先生。」男子馬上切回令人頭皮發麻的燦笑,「先前敝公司與令兄口頭約定過抽個時間詳談合作的細節,幾次邀約都未果,因此我想趁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請閣下和敝公司的代表促膝長談?不瞞你說,我們的談小姐為了今天擬了許久的腹案,甚至一度病倒,能否看在這點份上,聽聽談小姐怎麼說?」話落,他拍了拍女子的肩膀,那表情、語氣竟散發著一股皮條客的味道。

  關正耀心裡起了反感,雖然這種苦情牌自己見多了,但是推部屬入火坑的做法太過缺德,想必這樣的上司不是什麼好人。

  他張口就想回絕,眼角一瞥赫然注意到那位談小姐神色怪異,再留神細看,一隻大掌攀在她的腰際來回撫摸,怪不得她一副啞巴吃黃蓮的苦相。

  「……當然可以,洗耳恭聽。」關正耀勾起淺笑,直接將談小姐拉近身邊,「不介意我們移駕他處吧?」

  「當然不會!」男子喜不自勝地回道:「談小姐,看妳的囉!」

  關正耀立刻把人帶到會場外的庭院,朦朧的燈光映出兩人各異的神情。

  「談小姐,這裡沒有別人,我就直說了。」關正耀鬆開手,淡淡說道:「妳的上司不是個好東西,盡早離開吧!不過,若是太快回去妳會無法交差的,不如趁這個時候到處走走逛逛,別錯過了美麗的風景,失陪。」

  原以為會被吃一頓豆腐才能脫身的談佳茵聞言,不禁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抬頭瞪著那個從頭到尾都不正眼看她的男人。

  她遇過的男人大多都是衣冠禽獸,尤其最後一任男友更是頭特別大的禽獸,竟然覬覦她唯一的兒子。她早已經不信任男性,愛情如同賭博十賭九輸,況且單身的生活自在多了,她不會再輕易地給予別人傷害自己的機會。

  「美麗的只有風景?」她狐疑地問。

  關正耀愣了愣,不了解這個問題的深意,便停下腳步,回身望向那抹娉婷的人影。

  月牙白的長禮服經過設計師的巧手,呈現出成熟性感又不失優雅的風韻,服貼的天鵝絨將酥胸、柳腰緊緊包裹著,向上延伸兩條結實的緞帶在頸後交叉打結,袒露出潔白無瑕的背脊,向下則是層層疊疊如螺旋狀曳地的裙襬。禮服的主人綰著規矩的包頭,雙耳垂墜一對水晶質地的耳飾,折射出星點般的光芒。

  談佳茵的容貌屬上上之姿,妝點過後猶如一尊巧奪天工的瓷娃娃,令人屏息。

  是位美女,但那又如何?

  關正耀想了一會,點頭道:「談小姐十分美麗,比風景美麗。」估計女人想聽的是這類的讚美,是自己疏忽了。他講完客套話就朝某條小徑邁步。

  來到這種場合就是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物,自己早該習慣了。他越走越快,直到一陣交談聲傳進耳裡。

  前方不遠處,茂盛的花叢裡有對男女摟摟抱抱的相當親熱。

  「……不要啦!這裡人多,會被發現的。」軟軟的女性嗓音撒嬌道。

  「哪有人啊?大家都在裡面忙著呢!我們也有很多事要忙呀……」

  「啊,壞蛋!你真的很猴急耶……」

      接下來是女性嬌嗔與窸窣脫衣的聲響,非禮勿視,萬分尷尬的關正耀摀著眼想迴避,放輕步伐緩緩後退,無奈他的耳朵十分靈光,談話聲仍是傳了過來。

  「妳真大膽,明明和丈夫一塊來的,卻找了藉口偷溜出來。」

  「還不是因為人家想跟你在一起!」

  「小彩真是騷貨……」

  他陡然停步,放下手臂。

  小彩?

  會有這麼巧合的事嗎?應該是恰好同名吧?說不定只是同音……

  半裸的男女以周圍的花叢為障,倒臥在人工草皮上,翻來滾去地十分歡快。關正耀冷眼看著,拳頭悄悄攥緊。

  「小彩,妳……嚇!」在下位的男人發現第三人的存在後慌忙推開女伴:「你、你是什麼人!你……關、關二少?」他的臉色變得簡直比紙還要白,竟然發起抖來:「小、小關啊,我們的交情向來不錯,這個秘密……」

  女子迅速穿戴整齊後蜷縮在地,不敢抬頭。

  關正耀沉默地俯視著被抓包的男女,一個是晚會的主辦人,財大勢大色心大,另一個是昔日故人,外表沒有太大改變,一眼就能認出。

  「紀先生,」他微微一笑,伸手拉主辦人起身:「沒有跌傷吧?」

  「呃,沒、沒有……」紀先生露出尷尬的笑容,開始整理自身的衣著:「啊,對了,令弟與舍妹的婚事就快成了吧?屆時我們就是姻親,更加親近了呢!哈哈……」

  關正耀點頭笑道:「是啊,請務必關照我們。」

  「當然、當然!」

  「你的女伴起不來嗎?需不需要幫她一把?」

  「啊,她、她呀……」紀先生哈哈乾笑:「不用管她,她只不過是我請來招呼客人的助手而已。」

  小彩猛然抬頭,神情凶狠地瞪著紀先生,然後瞪向關正耀,眼裡寫著滿滿的憤恨,不一會便跳起來往紀先生的臉頰賞了一個耳光。

  「賤人!你們男人都一樣賤!」她尖叫怒吼,暴怒的模樣宛若夜叉陰森恐怖,使得挨打的男人敢怒不敢言。「我恨你們!你們都是用錢殺人的凶手,全部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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