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脫下剛換好的衣服,正要解開褲子的鬆緊帶時,這才發現身邊的人還沒有走開,「喂,你不知道要迴避一下的嗎?」
他似乎沒有聽見我的問話,逕自伸手摸著我的背脊,「你這些疤怎麼來的?」
「唔……」忽然的觸碰令我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身軀,隨即往旁躲開他的手,「別碰我!」
我連忙打開衣櫥拿件衣服套上,不想再被他審視自己的上半身。
「你背上好多疤。」他的神情帶著不解與一點我看不懂的情緒,「你比我想的還要拚呢。」
什麼意思?
他沒有多加解釋,低頭彎腰凝視著黑糖,「妳很忠心,單論這點的話,人類的確比不上妳。」
黑糖歪頭望著他。
我覺得氣氛有點尷尬,便走向門口想找點事做,「我去幫你整理房間。」
「等等。」他叫住我:「不必麻煩了,我跟你睡同一間吧!這樣才能就近保護你的安全。」
我停下腳步,皺眉瞪向他,「你在跟我開玩笑吧?同一間?我才不要跟男人同寢咧!」
「我可以睡地板。」
我暴怒:「問題不在那裡啦!」
「那在哪裡?」他面無表情地問:「你隨時都可能遭遇危險,我帶人移動的直徑範圍不到五公尺,再說隔著牆壁我看不見攻擊你的凶器,由於看不見就無法對其使用力量阻擋,我從隔壁房跑過來的幾秒鐘內你可能就遇害了。
「你確定要分開?」
我被他這番義正詞嚴的論述搞得啞口無言。
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聽從他的建議似乎才是對的。我很光火地意識到這一點。
今晚的我沒有興致在夢中玩樂,便放任夢境自行運轉,讓大腦順其自然地循環睡眠週期。
可惜深夜並不平靜,當自己被拽下床、後腦杓撞上木質地板後,吃痛地睜開雙眼。
「怎麼回……」
「退後!」龔璿抓住我的肩膀使力往他背後的方向丟去,尚未清醒的我在地板滾了一圈後也清醒了。
我忙不迭地跳起身,一抬頭就見到距離床尾最近的窗戶不知在何時破裂了,灑了一地的玻璃碎片,也有些落在床鋪上,在夜燈下映著微微的反光。
窩在牆角睡覺的黑糖也被驚醒,正站在我身邊朝窗戶的方向低狺著。
「究竟是……」
「看樣子有人追來了,而且不只一個。」龔璿擋在我面前,不讓我越前一步,「對方可能具有追蹤的能力,我推測是讀取或感應那一類的,因此我才會察覺不到。」
「慢著,你是說他們現在就在──」
我的話來不及問完,數不清的小黑影就從破了大洞的窗戶飛了進來,速度之快令我的肉眼難以捕捉。
龔璿眼都沒眨一下就將那些黑影定在空中,隨即以右手食指指向窗戶,它們霎時飛回來時路。
「咚隆」、「匡啷」的聲響此起彼落,好像砸中和砸碎了什麼。
龔璿淡淡吐露兩個字:「彈珠。」
「你說那些黑影是彈珠?」我困惑極了,「我的記憶裡沒人會使用彈珠……新人嗎?」
「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貿然出手攻擊,」他輕輕搖頭道:「一定是缺乏經驗的新人。」
我還想討論下去時,低沉冷漠的女性嗓音從外頭幽幽地傳了進來。
「陳安,你找了幫手嗎?你學聰明了,竟然懂得請超能者保護自己。你真以為我們抓不到你嗎?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出來吧!」
什麼……
陳安?誰啊?
「他們口中的人是你朋友?」龔璿轉頭問我,神情不解。
「你看我的表情像是認識這號人物嗎?」
那名女子提高分貝:「給你十秒鐘,你最好識相一點!十……九……」
「真的不認識?」龔璿再次問。
「八……」
「我幹嘛說謊啊北七!」我火大地低吼,接著跑到窗邊朝外大罵:「幹拎祖嬤的三更半夜吵三小啦!陳安是誰啊?這裡根本沒有這個人!你們這些尋仇的不能好好用眼睛看清楚這裡是私人住宅,不是你們的遊樂場嗎?打破我的玻璃不用賠嗎?還差點傷到我咧幹!要踢館不會白天來踢嗎?大半夜的擾人清夢真是有夠缺德兼沒水準!」
屋外的二人好像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發展,沉默了片晌後由剛才嗆聲的女子開口:「我要怎麼知道不是閣下把人藏起來了?」
我聞言快要七竅生煙,怒吼道:「藏什麼藏!我他媽的不認識什麼陳安!你們搞錯對象不賠償我就算了,至少要向我──」
「是否搞錯不是你說了算。」這句話來自女子的同伴,是個身材嬌小的男性,由於站在陰影處看不清樣貌,只聽見其稚嫩微啞的聲音說道:「我依循氣息追蹤到這裡,雖然現在稀薄得快要感應不到了,但我在半個小時前確認過是在此處無誤。先生,我勸你最好聽從這位女士的話把那個男人交出來,才不會吃太多苦頭。」
搞毛!這個世道是隨便一個小鬼都可以騎到我頭上嗎?
「你們──」
一條手臂倏然從旁冒了出來將我往後推了一下,只見龔璿佔據窗邊中間的位置,對著那兩人說道:「閣下說得胸有成竹,我倒是很想見識、見識你們能讓我們吃到多少苦頭。」
女子朝我們走近兩步,路燈映出她綰得整整齊齊的包頭,以及被歲月侵蝕的平凡臉孔,我確定自己從未見過此人。
「我的家人遭遇不測,至今尚未逮到凶手,因此借助超能者的力量緝凶。」女子平靜說道:「我不曉得兩位閣下與陳安是什麼關係,我不想為難你們,但是窩藏嫌犯是有罪的。」
本來就沒有的人物教我上哪生一個給她?還有罪咧!
龔璿問:「剛才你們說是依循氣息追過來的,依循誰的氣息?」
少年發出冷冷的笑聲,「當然是死靈的氣息,被殺害的死靈多數會跟在凶手身邊,我一路追到這裡,你們卻聲稱當事人不在,說服力不足吧?」
死靈?
我第一個想到的是陶惠玲,他們剛才說嫌犯是一個叫陳安的男人……
我在腦中整理了一下兩件事的共通點後,手心漸漸滲出冷汗,「你們是謝氏集團的人?」
女子皺眉,「你為什麼會知道?」
太好了,這是在告訴我霉運沒有極限。
「你們真的搞錯對象了。」我一字一句地說:「這裡是我的住宅,除了我旁邊這位機車的傢伙和一條狗以外就沒有其他人了。我相信兩位都是文明人,讓我們坐下來聊聊吧?」
深夜一點四十分,我真是頭殼壞了才會坐在自家客廳,與兩個面色不善的陌生人談論一宗凶殺案。
「惠玲是我可愛的外甥女,」謝虹雲不苟言笑的臉孔與謝家的掌權者有七分相似,說話語調與外表同樣陰沉,「陳安與我們花了許多心思為她籌辦一個完美的生日宴會,誰也想不到他竟會對惠玲下毒手。」
「他與陶小姐的關係是?」我問。
「情侶。」
「你們如何肯定是陳安殺的?」我是夠「衰」才會得知,他們是怎麼確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