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在文字深淵的睡姿

　　萬里無雲、日正當中，春末的陽光已帶著炙人的毒辣，連捎來的風都是悶熱的。許多民眾不願錯過美好的休假，攜家帶眷壓馬路。

　　程湘一手按著遮陽草帽，與李學誠並肩走在百貨公司大門前的廣場，沿途笑語不斷。

　　「誠哥哥還想吃什麼儘管說，千萬不要跟我客氣喔！」

　　李學誠摸了摸有點撐的肚子，搖頭笑道：「才剛吃飽而已，再塞下去會爆炸的！」

　　程湘被逗得咯咯直笑，「有沒有那麼誇張？說好了今天我請客，我才不怕你吃呢！」

　　唉……李學誠忍不住在心中輕嘆。

　　雖然對方是出於好意，自己也覺得高興，可是……怎麼搞得好像自己在湘妹妹的心目中就是個大胃王，除了吃就沒別的事好做了呢？

　　忽然，吹來一陣稍強的風，行道樹沙沙作響，就聽見身邊揚起一聲低呼。

　　程湘神色有點驚慌地壓住裙襬，但仍然止不住氣流的舞動，露出大片的腿部肌膚。

　　好、好、好棒的大腿……不對！李學誠差點給自己一耳光，這時候應該趕緊幫忙啊，竟然還想些下流的念頭！

　　他迅速脫下夾克，包圍住程湘的裙襬。

　　「謝謝──呀，我的帽子！」程湘正想鬆口氣時，頭頂的草帽就被吹飛了。

　　李學誠二話不說便施展飛毛腿捕捉心上人的帽子去了。程湘見狀不禁暗惱自己挑錯衣服了，實在不該穿這種輕飄飄的蕾絲綁帶短裙，大風一吹就走光。

　　「唉！」程湘嘆氣，拉起快滑落的隨身包包，慢慢走向已經撿起帽子的李學誠。

　　「嗨！妳好，打擾一下！」充滿朝氣的問候聲從腦後傳來。

　　她一轉頭就見到一位笑容可掬的套裝女子，女子的身後跟著幾個男人，有的扛攝影機、有的拿反光板，陣仗不小，相當惹人注目。

　　「呃，妳好？」程湘眨著困惑的雙眸。

　　「小姐，請問妳方便給我們十分鐘的採訪時間嗎？我們是娛樂節目的外景人員，正在做街頭突擊俊男美女的單元！」女子邊說邊舉起掛在脖子上的名牌證明自己的身分，不等對方回應便連珠炮的發問：「小姐，妳是本地人嗎？芳齡多少？看起來像是混血兒呢，皮膚真白，哎呀！妳連眼睛都是淡褐色的！混到哪一國啊？妳有沒有參加過網路選美呢？妳好高挑，當過模特兒嗎？」

　　滔滔不絕的問題快要淹沒程湘的腦袋瓜，呆呆地說不出話來，「咦？我……呃……」

　　女子指著身後的攝影機，笑瞇瞇地說：「妳已經上鏡頭囉！放心，妳只要回答妳願意回答的就好，我們會剪輯的！」

　　「她一個問題都不會回答妳！閣下看不出來當事人很困擾嗎？」一隻古銅色的大掌蓋住攝影機的鏡頭，「沒有經過本人同意就擅自拍攝，妳以為你們是誰啊﹖」

　　「欸，別弄髒我的鏡頭！」攝影師連忙挪開機器。

　　套裝女子被李學誠的質問搞得有些尷尬，哈哈乾笑了兩聲，「別這麼說嘛！帥哥，你是這位小姐的男朋友嗎？你們兩個很登對呢，一起上鏡頭也挺好的！」

　　本來寒著臉要喝退白目攝影組的李學誠一聽到「男朋友」三個字馬上軟腳，鼻子都酸了。

　　他摀著臉，想按捺哽咽的衝動，「男朋友……真的有那麼像嗎？」

　　「咦？」

　　「嗄？」

　　兩位女性都傻愣地看著蹲在地上抹眼淚的男人。

　　攝影小組竊竊私語一陣，然後對套裝女子使了一個眼色，整組人馬便擺出職業性笑容火速撤退了。

　　李學誠兀自蹲在地上回味「男朋友」的「餘韻」，「看起來有那麼像嗎？好感動……」

　　一頭霧水的程湘走近關心道：「誠哥哥怎麼了？需不需要我扶你？」

　　「不用──」殊不知李學誠一抬眼就瞥見對方的裙底風光，嚇得倒抽一口氣，慌忙舉起手中的草帽遮住臉龐大喊：「別靠這麼近！退後、再退後！」

　　居然是粉紅色的，太夢幻了！嗚嗚嗚嗚……

　　李學誠花了點時間才振作起來，並且把帽子還給主人，陪伴猶一臉茫然的程湘進入百貨公司閒逛。

　　「真的沒事嗎？」程湘問。

　　他回：「真的，我很好，好到想吃前面那攤的霜淇淋了。」

　　「霜淇淋！在哪？」程湘馬上露出興奮的眼神，找到目標後拉著他的手就跑去消費。

　　李學誠望著她滿足的吃相，自己忍不住拉開一抹微笑。

　　小湘果然世界無敵可愛。

　　這時，程湘的手機響了起來。

　　「嗯？是哥哥。」她騰出一隻手接電話，「喂？哥，什麼事？」

　　得知是那個混帳來電之後，李學誠的心情指數立刻下降了十個百分比。

　　「妳出門走得真急，都沒說妳打算幾點回來？」程御翔坐在某家咖啡廳裡，靠著椅背翹起二郎腿，輕輕攪拌著剛送上來的熱飲。

　　他一身簡便的湛藍色運動服，外套拉鍊敞開，貼身的白色短T勾勒出結實的線條，過耳略長的髮絲像是被風捉弄過似的凌亂不整，歪著頭顱講電話的姿態有點慵懶，掛在唇邊的笑意卻讓他顯得有點囂張。

　　集纖細、美麗、冷酷、囂張於一身的美少年十分罕見，店裡的人都看呆了。

　　「我自己會注意時間啦！」話筒裡傳來妹妹有點不耐煩的聲音，估計她是嘟著嘴回話的，「我都長這麼大了還要你管東管西的，真討厭！哥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跟誠哥哥出來玩的，你在擔心什麼嘛？」

　　「哈、哈！」程御翔發出冷冷的笑聲，驀然瞪了想拿手機偷拍他的少女一眼，嚇得對方當場手滑慘叫。「就因為對象是他，我才會擔心。李學誠那個人看起來腦袋就不太靈光，甚至裡面有沒有裝東西我都無法肯定，妳老是黏著他，就不要哪天哭著回來。」

　　「什麼呀！」程湘差點把霜淇淋往地上砸，「你怎麼可以在背後講人家的壞話？你竟然把人家當笨蛋，他才不笨呢！他對我很好、都知道我喜歡什麼東西！況且時常惹我哭的人是你不是他啦！」

　　「嗯？」程御翔側頭想了一下，「啊，這樣說好像也是呢！不過我是哥哥啊，跟外面的男人不一樣，要是笨蛋湘沒有哥哥不也會哭得慘兮兮的嗎？」

　　「你──你──我不跟你說了！」程湘又羞又氣地將手機丟回包包內，大口咬下霜淇淋想消火氣，「氣死我了！」她語音含糊地罵：「哥哥就是喜歡拿我尋開心！說什麼我沒有他也會哭，他還敢講！他竟然還有臉講這種話！我需要他的時候他都不在，現在我不需要他了他又一直來干涉我的生活！氣死我了……」

　　李學誠難得見到程湘發怒，秀氣的娥眉緊皺成一團，噘嘴的高度幾乎可以吊半斤豬肉，這樣的表情與甜美完全沾不上邊，但是他認為她生氣的表情依然美得冒泡。

　　「妳氣呼呼的樣子也好可愛……咳咳！我、我是說，我也覺得妳哥哥做得太過分了，怎麼可以裝病呢？不但裝病，還打電話來干擾我們約會……」

　　程湘愣了愣，望向他問道：「裝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