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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得猝不及防,傻愣了幾秒才懂得掙扎,教務主任忙不迭地請崑西放手。

  「同學,你、你這是在做什麼?請放開我!」

  伊得望向崑西的眼神是如此驚慌害怕,就像是未曾相識的陌生人。

  崑西很不高興,更不願意鬆手了。

  還是扎魯跑來和教務主任合力分開二人,才成功解救被熊抱的伊得。

  那天的課堂,崑西破天荒地沒有趴在課桌睡覺,所有人包含師長都震驚地多看了他好幾眼,私下猜測他到底是吃錯藥還是鬼上身。

  伊得約他課後在校外談話。

  「你是崑西對吧?你長大了,我第一眼沒認出來。」伊得笑道:「好久不見!有十年了吧?我今天還打算去拜訪你家,我們又能當鄰居了。」

  「……」

  「崑西?你在生氣嗎?」

  他有資格生氣嗎?

  昔日與鄰家哥哥無話不談的崑西如今有了不滿、躊躇,還有數不清的疑問,緊抿的嘴唇微微抽動。他想說點什麼,卻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你沒有認出我。」他悶聲反駁,「是扎魯告訴你的。」

  伊得的笑容爬上一絲尷尬,「呃,抱歉,你變化太大了……」

  他已經反省了一個下午,但是看崑西這麼悶悶不樂的樣子,一個下午顯然是不夠的。

  「你會生氣也很合理,但現在我回來了,給我一個機會補償你好嗎?」

  琥珀色的眼眸刻意避開目光接觸,一隻手掛在書包背帶上,幾乎要將背帶擰爛,「你為什麼要回來?」

  伊得愣了一下,他一時被問住了,不知道該從哪說起。

  「當初你選擇不告而別,就是不管我們了,事到如今,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詰問的口吻明明不重,每一個字卻都帶著直扎人心的酸楚,將伊得扎得快要無地自容。

  伊得不是不曾設想過和崑西重逢時,崑西會是什麼反應,但是當自己實際面對他的質問時,仍會感到羞愧。他自然有自己的苦衷,然而對一個被拋下的小孩而言,他就是一個不守信用的渾蛋。

  「對不起,我真的……呃?」伊得傻愣地望著一眨眼就跑遠的背影,對話被迫中止。

  喂,跑得太快了吧!

 

 

  崑西憑藉自己的飛毛腿,在短短幾分鐘內就衝回自家,不理母親的問話,把自己關在房裡。

  他一屁股坐在地板,臉龐埋進雙臂與膝蓋圍成的世界。

  在他還懷抱著希望的小時候,自己每天都在等待伊得哥哥回來,甚至期盼伊得哥哥會捎封信來,就算只寫一個字也好,只要讓他知道他還活著就夠了。可是什麼都沒有,宛若彼此打從一開始就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忽然響起敲門聲,應該是母親來叨念他為什麼一句話都不回答。

  他掏出耳機塞入耳道,點開手機的播放程式,沉入音樂的世界。振膜送出激昂的旋律,掩蓋住開門、走路的聲響,當一隻手掌摸上他的頭頂時,他吃驚地震了一下。

  他抬頭望著蹲在自己面前的伊得,對方滿臉無奈,放在他頭頂的手心下移,輕捏著他的臉,嘴巴開開闔闔說了些什麼。

  他立即摘掉耳機,撲抱住沒有防備的伊得,雙雙跌在地上。

  「哎喲……你真的是……」伊得很想調侃這個鄰家弟弟十年來的習慣都沒變,連這種小狗飛撲的方式都一模一樣,只不過今天小狗已經長成渾身肌肉的的大狗,壓得他快喘不過氣。

  「崑西,你好重啊!我差點閃到腰……」他拍拍崑西的肩膀,見他仍不放手,嘆道:「拜託你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好嗎?你剛剛不想跟我說話,現在又抱著我不放,我都搞不懂你是討厭我還是……」

  「沒有。」埋在他肩窩的金色腦袋晃了晃,低沉的嗓音透著一抹委屈,「我沒有討厭,沒有。」

  「那你幹嘛不跟我講話?」

  「你很快就會離開……」

  「誰說的?」伊得得不到回應又嘆了一聲,知道自己對不起這個弟弟,說話聲音就大不起來,「我選擇回來,就是下定決心不會再走了。」

  崑西沉默。雖然伊得的口吻聽起來很誠懇,可是當年的伊得和他立過許多約定,不也是丟下他了嗎?

  「崑西,你再這樣壓著我,我的骨頭就要斷了。」

  才不會。崑西內心咕噥著,但還是乖乖鬆開伊得,拉著他起身。

  兩人站穩後,伊得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就快貼上崑西的胸膛,不曉得這孩子的學校制服是買小了或是本人長得太快,釦子沒一顆扣得上,內搭的短T被撐起飽滿的弧度,那個印在正中間的「眠」都嚴重變形了。

  咳!伊得慚愧地轉移目光,命令自己別再用那種眼光看待鄰家弟弟,這孩子同時也是他的學生,不應該啊不應該。

  「讓我們重來一遍吧!」伊得伸手示好,「崑西,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們的美術老師了,請多指教!」

  崑西看著那隻昔日修長寬大、現今顯得嬌小纖細的手掌,不語地握住。

  小小的,軟軟的,好好摸。

  他不由得扣緊伊得的掌心,不理對方不自在的神情,逕自牽著人下樓。

  「欸?崑西,等一下!你要做什麼?要帶我去哪?」

  「吃飯。」

  「嗯?不是吧?要在你家吃嗎?不要啦!這太不好意思了!我什麼禮物都沒準備──」

  伊得正在推辭,崑西的母親就從廚房探頭招呼:「哎呀!伊得,那麼久不見了,你就留下來吃頓飯吧!」

  「阿姨,我……」

  「你太見外了!來來,你坐崑西旁邊。」

  盛情難卻,伊得被這對母子硬是推到餐桌前入座,沒多久崑西的父親下班回來,加入聊天陣容。伊得悄悄地向崑西求救打眼色都被無視,就這麼被熱情的一家人留到晚上,最後體力不支地在沙發上打起瞌睡。

  崑西對著帶有歉意、想叫醒伊得的父母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隨即抱起熟睡的伊得到自己的臥房,安置在唯一的單人床上。

  伊得比他想的還要輕,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

  他瞅著棕髮青年安穩地睡在自己的領域裡,沾染上自己的氣味,他就覺得踏實多了。伊得變了,卻也沒變,睡臉還是那麼好看。

  伊得是在半夜三更醒來的,躡手躡腳地跨過打地鋪的崑西,下樓留了一張感謝的字條便安靜地離開。

  崑西到處追在伊得的屁股後面跑是之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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