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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際破曉,一束陽光照進整理得井然有序的小木屋內,帶來幾許暖意。

  床上的人影動了動,接著緩慢地坐起身子,伸手按壓有點發脹的腦袋,渾身沉浸在一種奇怪的、不踏實的感覺。

  崑西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胸口,不禁納悶地想著為什麼沒有傷口。

  那個詭異的男人趁自己疏於防備之際,從背後捅穿了他的心臟,後來……一個人被穿心還能有什麼後來?

  他有點踉蹌地下床,不慎撞倒衣架,驚醒了同住的夥伴。

  「嘰嘰嘰!」真是的,嚇死我了!白鼬跳到他肩上,扯他的頭髮出氣。

  「不行。」崑西連忙將牠抓在手中,不讓牠亂蹦亂跳,「托帕,你的傷口會裂開。」

  「嘰?嘰嘰?」什麼傷口?誰是托帕?白鼬歪頭瞪著他。

  「你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崑西翻看白鼬的肚皮,潔白的毛皮下是一片粉紅色的、完好的皮膚──疤痕怎麼可能在一夕之間消失?

  「嘰嘰!嘰嘰嘰嘰!」就說我沒受傷嘛!你什麼時候替我取名了!

  崑西放下白鼬,走到屋外查看。

  花草扶疏,古木參天,幾隻毛色艷麗的鳥兒正在枝頭上高歌。

  他再向外走一段路,對這座充滿生命力的森林感到深深的疑惑,以及一分滲出來的驚慌。

  這怎麼可能?不可能的──

  他發足狂奔,宛如林間疾風,連速度最快的魔獸都自嘆弗如。

  越接近祭壇,迷霧就越濃。他一臉不可思議地停下步伐,看著瀰漫四周的迷霧屏障。

  老狐狸早就解除了,為什麼還……

  「老朋友,什麼風把你吹來的?」玩味的嗓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你不是……」

  崑西沒有心情回話,逕自衝進木之祭壇。

  他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

  蘊含整個木之區域力量的寶石色澤黯淡,流向凌亂,但沒有那麼悽慘潦倒,也並非毫無魔力。

  他再低頭檢視身上所穿的,是自己最為熟悉的外出服,沒有洗不掉的血漬,和大到補不了的破洞。他想破頭都想不出這是怎麼回事,但是眼前所見都在在告訴他這裡是「過去」。

  這不是很荒謬嗎?他中了老狐狸的幻術?不,那點東西對他是沒有用的。

  莫非自己還在作夢?

  他抹著頸後的汗水,濡濕的感覺如此真實,這不是夢!

  假如這裡真的是「過去」,那……

  崑西再度全力狂奔,嚇走了成群的飛禽,耳邊是呼嘯的風聲。

  家中的白鼬見他歸來,立即撲進他懷裡,「嘰嘰!嘰嘰嘰嘰!」你竟然丟下我!你去哪了,我很擔心吔!

  崑西鐵青著臉,悶不吭聲,令白鼬十分不安地用尾巴拍打他。

  「我要下山一趟。」

  「嘰?」要買什麼東西嗎?

  「找一個人。替你取名的那個人。」

  「嘰嘰?」我怎麼聽不懂?

  崑西沉默,隨即帶著白鼬下山。

  甫離開木之區域,崑西就感到頭暈起來,他捧著頭,在溪邊駐足,想洗把臉讓自己清醒一點。但是在暈眩之後,一股強烈的睡意席捲而來──他的確喜歡睡覺,問題是現在的自己有正事要辦,並不想睡。

  「嘰嘰?」你怎麼了?

  「沒事,我只是……」崑西的話沒能說完,就軟倒在草地上。

  白鼬發出了連串的尖叫聲,卻喚不回他渙散的意識……

  ***

  崑西彈跳起身,過大的動作打翻了床頭櫃的擺飾,擺飾擊中衣架,雙雙倒地。

  「嘰嘰嘰!」搞什麼,嚇我一跳!被吵醒的白鼬從睡窩跳了起來,氣沖沖地抱怨。

  崑西剎那瞠大雙眼,望向窗外,屬於早晨的柔和光輝映照著大地。他衝出木屋,不敢置信。

  花草扶疏,古木參天,幾隻毛色艷麗的鳥兒正在枝頭上高歌。

  自己明明下山了,就算昏睡過去也不會在自家醒來!

  「托帕?」崑西回頭對白鼬喊了一聲。

  「嘰嘰?」叫誰啊?

  他回到同一天早上了嗎?

  他被某種神秘的力量催眠,醒來就回到同一天早上?這是在警告他不能和伊得見面嗎?或者……

  他不理睬身後茫然的叫聲,想在森林中找尋蛛絲馬跡,至少得搞清楚今天是什麼日子。

  片刻後,他觀察到部分的地形多了些變化,這些變化不可謂之不大,不夠了解木之區域的人是會迷路的。

  所以這個時候是……木靈繁殖期?

  崑西的腦海浮現諸多回憶,閃過好幾幕伊得的臉龐。

  也就是說,近期伊得會到木之區域來?那他就不能隨便離開這裡了。該不會自己會回到同一天,就是這個原因吧?他不能改變既定的事實?還是說,這是時間回溯的代價,不管他做了什麼,一旦睡著就會回到原點?

  他的思緒亂成一團,所有推測混在一起,也理不清哪一個最有可能。

  總而言之,自己現在能做的就只有巡山,直到有一天遇見伊得為止。

  崑西走回自家,帶上滿腹牢騷的白鼬,漫步森林。巡山可以說是他的例行公事,做來駕輕就熟,但是前前後後巡了三次,天空紅霞滿布,還不打算回家,就不像是他以往的作風了。

  「嘰嘰嘰?」我們檢查了這麼久,應該夠了吧?白鼬拉拉他的頭髮。

  崑西嘆了口氣。可能……不是今天吧!

  在太陽完全沉入西方前,一人一鼬回到小木屋,崑西煮了頓簡單的晚飯,草草吃完就坐在窗邊發呆。白鼬覺得這人一整天都非常不對勁,多問兩句的回報是被塞了滿懷的肉乾,牠眼露不滿地嘰了一聲,再低頭看看誘人的肉乾,然後跑到角落大快朵頤。

  森林的夜晚向來靜謐,連捎來的微風都帶著祥和的氣味,可是崑西卻有點坐立不安。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究竟對不對,他應該被動?主動?自己活了這麼長的人生,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能夠回到過去,自己又該怎麼面對過去的人們?

  不遠處的狼嚎引起他的注意。

  狼群的作息和其他夜行性動物沒有什麼不同,牠們狩獵地盤上的活物,會追擊、包夾目標,但不應該追到這一帶來的──除非牠們遇到了絕佳的獵物,甘願冒著觸怒另一群猛獸的風險。

  崑西倏地起身,「托帕。」

  「嘰?」叫我?「嘰嘰?」你真的替我取名了?

  「我要出去一趟,來不來?」

  「嘰嘰?」又要出去?托帕(牠接受了這個名字)不捨地放下最後兩條肉乾,竄到他身上就定位。

  「抓穩。」崑西拔腿衝向狼嚎的方位。

  即使他的速度如此迅速,找到狼群時,也只看見牠們逃逸的身影。

  被什麼東西趕跑的?

  他在附近繞了一繞,藉著月光發現地上有個燃燒過的瓶子,許多人會拿來當作驅趕動物的消耗品。

  這麼晚了,誰會冒險進入木之區域?

  旁邊有人類的足跡。他觀察出足跡的方向,臉色一變,立即返回小木屋。

  門前有道人影。

  他有一瞬間的恍神,以為自己看見幻覺,在碰到對方的肩膀後,他才認知到眼前的人影是真實存在的。

  伊得!

  「你、你好,抱歉,我迷路了,剛好看到這裡有光……我不是什麼可疑的人啦!」伊得露出侷促的笑容,好像害怕他會對自己不利似的,神態透著一絲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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