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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同學明明就走了進去──

  沈宥希伸手抓抓頭髮,卻驚見腕上有五指印。

  看起來跟在廢棄醫院被抓腿的瘀痕是一樣的……

  等等!這就是為什麼剛才那個男子說他是「一個人」嗎?

  他渾身一顫,猛然想通自己碰上了什麼,趕緊查看這一層樓所有的教室,毫不意外地不見半抹人影。他跑到女兒牆邊往下望去,接著往後退了幾步,背脊貼靠著柱子,腦袋很混亂。

  幾分鐘前校內還很熱鬧的……莫非這是在重演那天的鬼打牆嗎?

  他在原地待了一會,等不到任何動靜後便掏出手機,嘗試撥打電話求助──許書揚的手機進入語音信箱。

  沈宥希想了想,回到聯絡人總覽,撥給另一個對象。

  「喂?」電話接通了,傳來師父穩健的嗓音。

  沈宥希一手捧著額頭說道:「師父,是我,我碰上麻煩了。」

  他看著空蕩蕩的走廊,手心隱隱冒汗。別說動物的啼叫聲了,連風聲都沒有,空氣寂靜得可怕。

  「是沈先生啊,你現在在哪裡?」

  「學校頂樓。」

  「你碰上什麼麻煩?」

  「我……該說通話順暢是不幸中的大幸嗎?」沈宥希緩緩來到樓梯口,「我被帶到頂樓後就看不到人,我在猶豫該不該從原路下去……」

  「沈先生,你先冷靜聽我說。」通話另一端的師父坐在房間裡,抓起遙控器關閉電視機,「你使用師姊給你的淨鹽,對目標造成某程度的傷害,但同時也激怒了對方,祂很可能會採取更激烈的行動,切記冷靜以對。」

  「……我很冷靜。」沈宥希現在感覺到背後有「東西」,他真的認為自己已經習慣了。

  「慢慢下樓梯。」師父下達指示。

  沈宥希聽話地移動步伐,走不到三階,一股力量就扯住他的領子!

  他不得已轉頭一看卻只看見空氣,像是有隻無形的手正扯著他的外套,想把他帶往女兒牆邊。他心念電轉,身子一扭就脫掉外套。

  那隻「手」的反應極快,改抓住他的臂膀以十分驚人的力道將他向後拖。

  「師父!」他大叫道:「我被抓住了!」

  「把錦囊丟出去。」

  又要丟?沈宥希想起對方送給自己的物品,慌忙在身上摸索,好在一下子就在皮夾裡找到錦囊。

  「可、可是要丟哪?看不到啊!」他著急地問。

  「祂碰你什麼地方就往那裡丟!」

  沈宥希眼看自己離女兒牆越來越近,無法踟躕太久,便把錦囊往正後方扔去,結果在半空中回彈,撞到柱子後掉落在遠處。

  疑似憤怒的嘶吼憑空響起,抓人的力道卻沒有鬆開。

  沈宥希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眸,「這招沒用?」

  「可真難纏!」師父從座椅上跳了起來,迅速來到後方的神桌前,翻找置物櫃上的雜物堆,「你要鎮定,撐住!」

  沈宥希拚盡全力抵抗那股力量,依然被強行拖至女兒牆上,雙腳離地、上半身懸空,搖搖欲墜。

  「我快撐不住了!」沈宥希朝繫著一線生機的手機氣炸大吼,唯一空閒的手掌死死抓著圍牆邊緣,不讓自己成為墜樓的肉餅。

  師父加快翻找的速度,終於在舊報紙下找到目標物,立刻打開神桌上的CD播放機。

  沈宥希的力氣快要用盡,「師、父──」

  「按擴音!」

  沈宥希以畢生最快的速度點下擴音鈕!

  「納莫邦嘎娃地間札巴囉密打野……」莊嚴宏亮的誦經聲從話筒流瀉而出,在寂靜的校園裡引起低沉的回音。

  拉扯的力量剎那消失,沈宥希的雙腳得以重回地板。

  「嘎啊──」比殺豬還難聽的慘嚎同時在他的耳畔炸開,使得他不得不遮住雙耳,想減低噪音的傷害。

  「納莫邦嘎娃地不囉打木……」誦經聲陡然變得更響亮。

  「吼──嘎啊啊啊──」嚎叫聲從粗啞到尖銳,淒厲得活像是被剜去五臟六腑似的。

  半晌後慘叫聲消失了,只剩下平穩、莊嚴的梵語誦唱。

  沈宥希經歷過激烈的掙扎後渾身是汗,並附帶頭暈、耳鳴,甫站直身子就感到雙腿一軟,向旁摔去。

  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及時扣住他的腰身,將他固定在懷裡。

  他暗吃一驚,仰頭望去,「你……」

  季冠惟扶著他,見他站穩了才鬆手,「我送你回去。」


  沈宥希搭公車下山,身旁坐著季冠惟,兩人上車後都保持沉默。這個班次的乘客稀少,包含他們在內只有五個人,安靜得能清楚聽見後方乘客玩手機遊戲的音效。

  沈宥希看著窗外不怎麼好看的山路,揣測季冠惟究竟看到了什麼才會自告奮勇陪他回宿舍。

  該不會季學長看到他快墜樓的那一幕吧?有這麼剛好嗎?要是這麼剛好,那他也會發現季學長的存在才對……

  沈宥希緘默了五分鐘後啟口:「那個……」

  「我擔心你會在半路上昏倒,所以送你一程。」季冠惟搶白道。

  沈宥希愣了愣,「昏倒應該是……不至於,我只是狀況不好。」

  季冠惟轉頭望向他,漆黑沉穩的眸裡帶著複雜,「因為快墜樓的關係?」

  沈宥希愕然無語。

  不是吧,他真的看到了!

  「你全部都──」

  「我下課走出教室的時候聽到你的聲音從樓上傳來,」季冠惟神情平靜地敘述經過:「聽起來不太好,所以我上去查看,沒想到卻看見你快要從牆邊摔落。」

  「呃……」

  「我上前問你發生什麼事,但你好像沒有聽見。」

  沈宥希單手摀著臉孔,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或許不解釋比較好,這麼不科學的事情誰會信。

  季冠惟將學弟苦惱的模樣看在眼裡,說道:「禁忌之所以是禁忌是有原因的。」

  學長這麼說的意思不就表示他認為他中邪了?沈宥希疑惑地看著對方,從那副缺乏起伏的臉龐還真看不出什麼端倪。

  不對,學長說……禁忌?實際上他知道他做過什麼?

  沈宥希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做出結論:「世界上沒有鬼。」

  季冠惟聞言後眉頭攏起,他的五官本就冷峻,一皺眉就像是心情很差的樣子,「你不相信鬼神,卻在拍試膽影片?」

  「學長,你果然有在看我的頻道!還不承認?」沈宥希伸出食指指著他,一副「被我抓包了吧」的表情。

  「我沒有看。」季冠惟不慍不火地回答:「你很有名,我常聽到別人討論你。」

  「討論我什麼?」沈宥希關心的重點很明顯地和他不同,「他們喜歡我的影片嗎?有沒有什麼看法?」

  這時公車靠站,下去兩位乘客,上來三個女高中生,很快地打開話匣子,聊星座、聊偶像,幾乎無所不聊,氣氛登時變得熱鬧起來。

  季冠惟看看那群高中生,又回頭看看期待答案的沈宥希,心裡只覺得荒謬。

  事態都已經嚴重到危及性命了,怎麼這位沈學弟的反應還像個小孩一樣?

  「這件事就那麼重要嗎?」季冠惟搖了搖頭,「你應該優先顧及自己的安全。」

  他嘴巴不說,並非他沒有發現對方手腕上的痕跡。今天下午巧遇沈宥希的時候,他的手上並沒有那道抓痕。

  「嗯哼。」沈宥希回應得很敷衍。

  他聽這類的勸言聽到耳朵快長繭了──沒錯,他們說的都沒錯,比起研習課業、經營頻道,性命絕對是排在第一順位,一旦丟掉小命,其餘的理想通通免談。

  可是這就代表在驅除「髒東西」之前,自己都不該享受人生嗎?連一刻的虛榮心都不能擁有?人生苦短,要死至少也要笑著死啊! 

  「我還是不懂,」季冠惟道出自己的疑問:「為了拍影片甘願賭上自己的命?你明明可以選擇相對安全的娛樂。」

  沈宥希聽到這番追問後啞口無言。

  自己為什麼渴望當個實況主?遇上這麼多鳥事仍然堅定不移,為什麼?

  這件事一定要有個理由嗎?

  他越想越覺得慌,最後吐出冷淡的一句話:「我沒有回答你的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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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燐真/慕海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