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在文字深淵的睡姿

　　我方判斷錯誤就已經夠糗了，當見到敵人是個手持巨大迴旋鏢作武器的小女孩後，才發覺這件事不但糗，而且蠢得好笑。我和蕭宇哲二人呆若木雞，只有黑糖全神戒備，擋在我們面前朝對方低吼示威。

　　誰說小孩子就沒有攻擊性？我瞥了龜裂的地面一眼，知道對方絕對不是好惹的角色。自己本來就居於劣勢，再加上手邊沒有攜帶半樣武器，此戰的結果已足以預料。

　　「啊，是狗狗！」女童見到黑糖時雙眸發亮，似乎想衝過來摸摸牠，但是馬上就被一隻手臂制止。

　　「蒼瑀小姐，不可以。」伴隨著低沉的說話聲出現的是一名黑衣男。

　　我馬上認出黑衣男的長相，他就是上次的拳擊手！

　　下一秒我大感詫異。為什麼對方看起來毫髮無傷？我可沒有手下留情啊！

　　「喂！」蕭宇哲一手按在腰包上，冷冷地道：「兩位動作這麼大，不怕驚動民眾嗎？」

　　被喚作蒼瑀的女童望向我們，點頭道：「不怕，我們已經確認過了，附近沒有住戶，這一帶都是廢棄的老宅。」

　　我將黑糖栓在身後稍遠的地方，「這麼說來非打不可囉？」

　　「那是萬不得已的時候。剛才小姐只不過是跟你們打個招呼。」黑衣男面無表情地說：「葉先生，別忘了當初是你先動手。」

　　蕭宇哲皺著眉看了我一眼，我大約明瞭他的眼神：對方還真的是衝著你來的。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我問。

　　「由我說明並不妥當，必須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走去哪？」

　　「我們的地盤。」

　　我耐著性子：「所以，在哪？」

　　黑衣男不回答了，只用兩顆死魚般的眼珠子瞪著我。

　　蕭宇哲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你講了半天都沒說到重點！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誰指使你們？找葉央黎做什麼？」

　　「我想自己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等葉先生到達目的地，自然會有人說明一切。」

　　我挑眉問：「如果我拒絕呢？」

　　「我們沒想過拒絕這回事呢！」蒼瑀將幾乎與自己等高的迴旋鏢拄在地上，神情天真地說：「感覺葉大哥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做才對。不過他們派我出來，就是為了以防萬一。葉大哥，如果我拿到的資料無誤，你是沒有超能者的作戰能力的。」

　　「他沒有，我有。」蕭宇哲的腰包已然打開，龍眼大的彈珠彷彿有了生命，在我們面前高速旋轉，不間斷地排列出各種陣形，猶如靈蛇漫舞。

　　時間剛過正午，日光正艷，彈珠反照出晶瑩璀璨的光彩。

　　「念動力。」蒼瑀打量半晌，眼露羨慕，「咦，我過去怎麼沒想過用彈珠呢？五顏六色的，好漂亮呀！

　　「這位哥哥，你和葉大哥隸屬不同勢力，你沒有幫他的理由吧？你現在離開，我們不會為難你的。」

　　「不同勢力就不能站在同一邊嗎？」蕭宇哲雙手環胸，繃著臉說道：「看來你們連我的底細都調查得一清二楚，竟然為葉央黎如此大費周章，怎麼想都覺得蹊蹺。就算你們看不上臺灣的捕夢者也還有別的選擇，美利堅的強者如雲。

　　「再者，你們就不能照委託流程走，一定要這樣恫嚇威脅嗎？難不成你們不是為了這份超能力而來？

　　「假如不是，我真想不到你們背後的雇主還能為了什麼？這傢伙既不是富可敵國的商賈，也不是領導國家的元首，綁架他能幹嘛？」

　　黑衣男搖頭，避重就輕地回答：「你錯了，這不是綁架，是邀請。」

　　「喔，邀請。」蕭宇哲攤手道：「這麼有誠意的邀請，我真是第一次見。」

　　蒼瑀嘟起小嘴，好像有點著急了，「我們聊了這麼多，葉大哥你決定好了沒？先說喔，這是我家裡人決定的，有什麼問題你找他們抱怨吧！」

　　家裡人？

　　我留意到關鍵訊息，此時細看女童的長相，一張圓圓的小臉還帶著些許嬰兒肥，但已能看出清秀的輪廓，若是再過個幾年，就會出落得和翁蒼曜一樣高挑秀美。

　　沒錯，她長得很像翁蒼曜。

　　「妳姓翁？」

　　蒼瑀吃了一驚，反問：「你怎麼知道？」

　　「小姐！」黑衣男來不及阻止。

　　蕭宇哲尚未搞清楚狀況，神情納悶地瞅著我，「怎麼回事？你……喂！你做什麼？」他慌忙拉住我，「你別過去！我至少能拖延他們幾分鐘，你趕緊帶著黑糖離開！」

　　我扳開他的手指，緩緩說道：「我很感謝你這麼挺我，但是翁家言出必行，要我去作客就是沒有第二句話可講。他們可能真的碰上了什麼棘手的事，想求我卻又拉不下面子吧！哈哈……」

　　「拉不下面子？嗯……」翁蒼瑀擰著小小的眉頭思考，「這樣說到底算不算對……」

　　蕭宇哲依然不懂我的決定，改攫住我的肩膀，臉色鐵青地說：「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是翁家又怎樣！他們藉政府之名幹的骯髒事還少嗎？你如何肯定你這一去還能回來？你就不覺得他們執意要你這個人，是件非常不對勁的事嗎？」

　　我直勾勾地望著他，知道他的質疑、焦急、憤怒都是來自擔心我的安危，不由得感到心頭一暖。

　　這個世界上的好人不算少嘛！

　　「我對翁家的了解不會比你少，」我淡笑著撥開他的掌心，「但還是謝了。」

　　我箭步走到翁蒼瑀面前，黑衣男立即橫插進來，像是擔心我會出手對翁蒼瑀不利似的。

　　「我跟你們走，不准碰那個蕭姓小鬼，還有我的狗。」我說。

　　黑衣男點頭道：「那是當然。」

　　「咦，什麼？」翁蒼瑀一臉失望，「就不能讓我摸一下狗狗再走嗎？」

　　「葉央黎！」蕭宇哲大聲呼喚，滿面怒容，「你就這麼孬嗎！」尾音未落，飛轉的彈珠便悉數射來。

　　彈珠的軌道呈拋物線，越過我的頭頂，再折返撲向站在黑衣男背後的翁蒼瑀。

　　小鬼就是小鬼，這麼衝動！

　　翁蒼瑀不慌不忙地以迴旋鏢為盾，小小的手臂一揮便彈開所有的珠子，鏗鏘之聲十分清脆。

　　彈珠被彈得並不遠，隨即重整旗鼓改變方向，從數十個刁鑽的角度進攻。

　　「住手！」我大吼，想衝過去拉開翁蒼瑀，但黑衣男霍然揮來一拳。

　　我狼狽閃過他的拳頭，怒目而視，「你他媽的幹什麼！」

　　「葉先生，這次也是你們先動的手。」他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既然蕭先生想領教蒼瑀小姐的本事，那我們是恭敬不如從命了。」

　　翁蒼瑀連續做出側空翻、後空翻，以及一些體操的高難度動作搭配手中武器與蕭宇哲進行滴水不漏的攻防戰，大方展現自己靈活敏捷的身手，也讓人看得眼花撩亂、心驚膽戰。

　　我一把揪住黑衣男的領子，「小孩子不懂事，你就跟著不懂事嗎？我都說了會跟你們走，現在打這場架除了發洩情緒以外有什麼意義？你是北七啊！」

　　他的表情帶點戲謔地望著我，「葉先生，這次不用喉輪落對付我了嗎？」

　　「你還敢嘴！我才要問你為什麼一點事都沒有？」

　　「不是只有貴組織才有治療師。」

　　我隨即鬆手，懶得再跟對方屁話下去，轉頭對蕭宇哲大罵：「你這渾蛋還不快點住手！人家的武器都快要砸到你臉上了！聽見沒有？你的彈珠就快碎光了啊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