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崑西這位強大眷屬作為嚮導,伊得一行人突破層層難關,八雲也趕來助陣,逼得玖夜現身。伊得因為「生前」的經歷,早已知悉玖夜不會輕易答應解開迷霧屏障,於是在場面鬧僵之前站了出來,要求玖夜和自己單獨對談。
眷屬們都不太苟同地叫住他。
「不用擔心,我有辦法。」伊得拍胸脯保證自己有張良計,外表看起來自信滿滿,但是心裡卻有一點點的心虛。他還能怎麼做?當然是用同一副撲克牌取巧贏過玖夜嘍!
後來,輸牌的玖夜斜睨著伊得,從後者閃爍的眼神裡猜到自己上了當。以這個沒有什麼長才的冒牌貨而言,使出這種他看不透的作弊伎倆,已經算是頗為高明的計謀了。
玖夜願賭服輸,參與調和木之祭壇的工作,並跟隨伊得踏上旅途。
墨菲說自己剛和艾斯特通訊過,既然木之區域的任務已了,就請伊得等人先回到宅邸重新整備後,再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伊得點點頭,回應墨菲會在隔日清晨啟程。截至目前為止,除了和崑西相遇的方式有變以外,都和「生前」沒什麼兩樣,這就表示自己並沒有做多餘的事吧!
他略為一頓,腦中冒出一個奇詭的想法。
要是自己能在死地攔下環,是不是就會有不一樣的未來?
既定的歷史他不會也不能竄改,但是對於有可能拯救所有人的方法,都是值得一試的,或許死地就是其中關鍵……
他兀自想得入神,被人拍了拍腦袋後,只見崑西佇立在自己身邊,跟他說天色晚了,大夥要紮營一宿,隔天一早就能回到宅邸。
「沒事吧?」崑西注意到伊得的愁容,摸了摸對方皺縮的眉頭。
伊得有再大的煩惱都在崑西貼近自己時,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崑西輕輕的觸碰,就讓他的心跳跳得好快。
伊得笑問:「在森林露營,沒問題吧?」
「這裡是安全的。往那個方向走十五分鐘,才會到猛獸的巢穴。」崑西回道。
「嘰嘰!」他肩上的白鼬也舉起前肢附議,「嘰嘰嘰!」
「托帕說了什麼?」
崑西呆了一下,反問:「托帕?」
「嘰?」
「對啊!就是……」伊得指著白鼬,然後想起自己根本還沒替白鼬取名,非常尷尬地為自己圓場,「我、我為牠取的名字啦!你不覺得有名字比較好嗎?」
伊得被崑西無言的目光戳得很不自在,還想再說幾句話時,白鼬蹦跳了幾下,從高昂的叫聲聽來,似乎是接受了這個名字。
「伊得。」低柔的聲音差點令名字的主人軟腳。
「什、什麼?」伊得瞪著靠得更近的崑西,這男人不知道怎麼了,竟然用他那張犯規的臉湊向他,在他的額際落下一吻。
伊得摸著自己的額頭,張了張嘴,吐不出聲音。
「有事就說,」崑西撫著伊得紅通通的臉,「不要躲起來哭。」
「我、我、我才沒有躲起來、哭……」
崑西沒有接話,深深地看了伊得一會,接著走回營地,幫忙生火炊飯。
伊得草草吃完飯就到帳篷旁整理行李,抽了條毛巾,來到附近的泉水擦擦身體。
他回來後,留在營火前的只剩還在吃飯後點心的墨菲。
「其他人呢?」他問。
「主人?」墨菲含著食物有點口齒不清地說:「玖夜自己找地方睡了,崑西我不知道,奧利文、八雲跟著你往那邊走……你們沒有一起回來嗎?」
伊得感覺渾身發冷,顫聲問:「他們跟著『我』……走?」
「對啊!往那邊。」墨菲比向背後,隨即疑惑地抓抓頭,「奇怪,主人你怎麼是從這邊回來?」
伊得二話不說地朝墨菲所指的方向狂奔而去。
「主人!」墨菲大喊時,對方已經跑遠,他尚未反應過來又感覺眼前捲過一陣風,定睛一看──崑西?
沒多久,伊得的慘叫聲傳來。
墨菲火速趕赴現場,呆若木雞。最後趕到的玖夜沉著臉,喃喃說著「低級的伎倆」。
伊得跪在草地,目眥欲裂地瞪著躺在血泊裡的八雲、奧利文,兩人的胸口被某種利器捅出個大窟窿,身上的寶石失去所有光彩,表情永遠停留在驚愕之中。
「不要!不可以!不要、不要、不要!」
目睹兩名眷屬的死狀,伊得幾乎要抓破自己的臉孔,守在他身後的崑西連忙遮住他的眼睛,將他按在胸前安撫。
「死了?為什麼死了?剛才還好好的啊!我不要、我不要──」
伊得埋在崑西的懷抱痛哭,由沉默的墨菲收屍。
伊得哭了一陣,慢慢靜了下來,神情冷靜得令人心驚。
「我一個人走走。」他說,接著頭也不回地遠離同伴,走回篝火未熄的營地。
他從自己的背包翻出一把鋒利的匕首,低頭摸著肋骨。崑西教過他心臟的位置在第幾節肋骨,刺得夠快、夠準就不會有太大的感覺。
他聽見後頭有人在呼喚自己,但他無心理會,舉起匕首對準心窩刺下。
「伊得!」
***
再次睜開眼睛,見到的是崑西的睡臉。
伊得愣了好久,掐了數次手臂肉,反覆確認自己是清醒的。坐起身來環顧周圍,發現自己人在崑西的木屋裡。
天色還很暗,全靠一盞床頭燈照明。
伊得走下床,感覺腿上好像有什麼東西,低頭一看,膝蓋貼著一塊紗布。
身後突然響起急切的腳步聲。
崑西拉著他,將他前後左右審視一圈,又摸摸他的心口,他能感覺到崑西的手在發抖。
這一連串的舉動代表什麼意思,伊得再清楚不過了。
他們都在彼此的眼裡見到最沉重的悲傷。
伊得難以置信地摸著崑西的臉龐,「為什麼……你也記得?」
「不知道。」崑西吻著他的手心,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就怕傷到對方,「你不要再自殺。不可以,不能,再自殺。」
「那天……在這裡遇到你的那天晚上,你就記得了對不對?難怪我一直覺得你怪怪的……」
「伊得,你還沒答應我。」
伊得思考片晌後,搖頭,「我要找出所有人都能活下去的辦法。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
崑西聽了他的回答後,不禁握緊了他的手腕,一字一頓地問:「……你怎麼知道下次死了,還能醒來?」
伊得無言以對,因為他是真的不知道。也許這是有次數限制的,也有可能連死法都有條件,誰知道他下次死亡是不是永眠呢?
「我可以幫你,我們都可以幫你,不要自殺。」
「我不確定吔,崑西。」伊得苦笑說道:「前幾次,我沒有和大家坦白是因為我還搞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因為我早就死了呀……」
崑西摟著他,沉默不語。
「等我搞懂自己在哪一天之後,能做的就只有讓本來應該發生的事情發生,我……崑西,你懂我的意思嗎?和眷屬相遇、修復祭壇,如果我做了什麼跟以前不一樣的事,是不是就……就……」伊得抹著眼淚,喑啞地說:「就會像那樣害死八雲、奧利文,害死大家……尤其是你……如果你……」
他泣不成聲。
他的話不必說完,崑西也能推知他想說什麼,他啄吻起他的眼角,舔著他苦鹹的淚水。